洛可可暴走

　　生命的咖啡究竟多苦？多黑？時常，就為了等上這麼一杯，我們餾盡了淚，磨盡了心血，為的，就真只是那麼一杯，如此漫長且不安；直待掌握杯柄的瞬間、輕啜溫熱的霎時，那股濃郁與純粹便緊緊覆住舌，連同自身的靈魂也緊緊依附。在品嚐期間，果真是又苦又黑……

  　　可是那香，久久不肯散去。 

　　如果能讓時間停駐你我希冀的位置，如果能讓故事就結尾在永遠快樂，如果能讓飛入你我之間的幸福不再離去，緊緊相偎依，是否，便是人生最美的感觸？彷彿站在一場不肯天青的雨季，用力握住一把永不毀壞的大傘，而我們滯留傘下，呼吸安逸……

　　然而現實不是這樣的；獲得的總有一天會失去，指針是不會應允自身的想法而止步，童話的結局也早已拋諸兒時的床邊，而早已長大的我們，是無法再聽床邊故事的。高中這三年，事件層出不窮，或許與人同甘共苦，或許堅持獨自承受，開心的、感動的、累的、淚的……繁多情感於我腦神經徘徊、紛亂，那是多麼豐沛的感受，源源不絕的回憶滋潤我的眼眶和心頭；但倘若沒有那麼多的失去，是否會更幸福？

　　如果世界忽然沒有明天，之後的我，該趁期限前做些什麼？總在起初便擁有一種抱負：「因為僅剩一天，所以非要做些風光無比的大事。」，意思是得不同凡響、異於常態；但再想下去，什麼又是所謂「風光無比的大事」？剎那千頭萬緒，想到的卻沒有半件踏實可行。如果沒有明天，之後的我，到底可以做些什麼？

　　如果世界忽然沒有我，之後的明天，你們又會用什麼心情面對？聽聞的瞬間想必會難過吧，畢竟你們實際上是如此慷慨善良，就算此刻得知一個不認識的人離開世間，你們也會展露寡歡的神色，況且是我離開，你們眉頭肯定皺得緊到可以夾死蚊子。不過這當然只是我單方面的臆測，如果沒有我，之後的明天，你們到底會抱持什麼樣的心情？

　　對一隻兔子來講，活幾年才夠長？三年？五年？而對一個人類來說，牠又該活幾年才算久？六年？八年？

 
　　這麼臆測下來，曾在家裡的牠，真是活得長長久久；不時在歲月腳邊輕輕跳著，一跳，便是十一年。說實在，如此漫長的時間裡，我與牠之間並沒有太多感人情節，也不是有過強烈牽絆，所擁有的，不過就是當我悲傷或快樂，我會坐在牠身邊輕輕哼歌；牠總是半瞇起眼，安靜聽我一首接著一首……

　　小時候，每當搖開窗，我總會看見對街慈祥的阿婆站在推車旁；她是賣豆花的，印象裡不曾吆喝，僅是靜靜站在固定位置，當有人來買豆花時靜靜微笑，然後倒一杯豆花給對方。 

　　在你的世界中，我知道不是現實，卻也清楚並非全然虛擬，那麼你的世界，究竟有何界定？偶爾在每場不熟悉的迷宮逃竄、迫促，我為自己的意識而戰！然而也偶爾，你允的隧道很寬敞、柔軟，你是一座感人的磨坊，將夜以後還有夜的漫長無際淚痕全輾拭，流瀉出乳白的詩篇，和教人匪夷所思，卻又堅持不已的童話……

　　那夜，我便明白，於晨曦問候我的眼簾前，湛藍列車與粹白月台交縱我的視覺、我的聽覺、我的感覺；人海中的人沒有戴面具，但總使人記不住半張面孔。世界很乾淨，迷宮穿梭著最清晰的複雜與深邃……

　　太陽在頭頂簡直浮躁得不可理喻！而我的心也隨之乾燥過份，情緒猶如真空花，呼吸不到半點淨氧；避開了人群，我獨自走向那段靜悄的小徑，或許這種沉寂能冷卻滾燙的一切又一切……

　　但偶然一瞥，我的身邊無端端冒出一株淡粉小樹。

　　又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