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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長的一天後依舊漫長,學校的生活也沒好到哪去,她沒好氣地背起書包前往學校。羅夏雖然比同班同學成績都還優秀,個性和相貌也不差,但她就是不能與人們有所互動,一下課便是倚著窗台,又伸出頭望向白雲漂泊的藍天;同學們也不是故意不跟她聊,但是面對眸子總是異常靜默的人,他們聊不出什麼話題。

  於是羅夏是一個孤單的人,一個只會孤單仰望天空的人。

  但比起在家裡,學校還是好的許多,天空無時無刻都在高高的上頭;而在家裡,羅夏的房間沒有窗戶,無法探頭窺看。

  天空,是她的夢想。

  很高很高的夢想,這對羅夏來說也是僅存的動力了,拚了命也想抵達的便是天空般的崇高。

  然而今日似乎與往常不太一樣,早晨的自習時候忽然騷動起來。班導從門口推進一位陌生的高壯男孩到講台上,其餘女孩立即興奮不已,她們正討論眼前這位雖嫌老氣卻有滄桑魅力的男孩,木訥而沉穩;特別是當男孩微笑時,居然有女孩尖叫了──

  其餘男孩不是滋味地呿了幾聲。

  不過就是個比普通高中男孩還特殊一點的男孩,又有什麼呢?羅夏沒有放太多焦點在這位轉學生身上;既然桌上的評量不想再讀,不如就打開窗將頭探出,享受藍天充滿的視野。

  不過當她再度將視線轉回正在自我介紹的人,她赫然將焦點完全投射於他。

  因為和藹的男孩不時將微笑朝向地面。

 

 

  「我今天英文考一百。」

  這是每次回家必報之事,畢竟英文老師對於教育熱情過頭,每天都有考卷。

  「應該的。」媽媽回答得心不在焉;她正在晾衣服,不過晾得很隨便。

  羅夏心裡還是一如往常氣餒,若告訴媽媽她不是一百,換得的便是一番冷嘲熱諷,若是考一百,那還只是正常。

  該怎麼做,羅夏在她眼中才有真正的份量?

  她放下英文評量,走進了後陽台,也用手從洗衣機內搆出衣物,將衣物套上晾衣架後墊高腳,掛上長竿子,「今天有轉學生來。」

  「妳不必在意這些瑣碎事情,專心唸妳的書。」搔搔頭,見羅夏已來幫忙,她很自動地就往沙發躺坐,「妳英文還不成氣候呢,真應該一開始就把妳送進英資班。」

  「他跟媽媽很像。」羅夏說。

  「是女孩啊?跟我長的像真是福氣,我這麼婀娜多姿……」

  「……人家是男孩子。」聽到媽媽正經地說,羅夏很想笑,卻憋在心裡。

  依舊沒什麼情緒起伏,羅夏的媽媽只是淡淡回應:「那就是娘砲了。」

  「不是,我指的是他也會低著頭看地板。」

  一說完,對方忽然抬頭望向她──望進羅夏眼底。

  欲言又止……

  然而還是沒有下文。不久,羅夏的媽媽站起身,接著就往房間走去,準備休息。

  這似乎是每次談話的結局,永遠不變。

  

  ※

  

  無雨的日子中,晨曦之後、薄暮之前,只要仰望,就能幸福。抬頭望見的將會是光耀普照,像是為高高的藍天縫上金邊,高貴不已。

  其實羅夏也有注意,會看天空的不是只有她,不同年齡層,都會碰上相似的不如意,而這時候,他們便會仰望,望見他們心中所想,由雲朵精心創造。

  多麼浪漫!像演奏鋼琴時剎那的喜悅!

  天空是美的,是創世者送上的厚禮,讓人們有堅持下去的動力。然而在學校時,羅夏還是摸不透那男孩,他與她一般時常緘默,同學跟他打招呼時也同樣不語地點頭;不同的是,因為他的笑,同學也露出不常給羅夏窺見的笑顏。

  那些笑,很像以前。

  曾經她的媽媽,也給她那種笑。

  關鍵是否在於他只會低頭,而從未望向蔚藍廣闊的天?

  打掃時間的他更開心了,因為他分配到的工作是拖地。

  「喂,你為什麼總是低頭?」幾天後,是羅夏先去打招呼的,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在高中主動對人開口。

  男孩給了她一個慣例式的微笑。

  羅夏搔搔頭,很困惑,「從小到大,就算是電視劇情也好,人們總是會望著天空……」她用臆測的口吻又補上一句:「你看起來也有些陰鬱,陰鬱的人們總會仰望。」

  男孩聽見羅夏這番說詞,眼睛睜大了許多,嘴也咧得更大,教人猜不透。

  越說越煩悶,她好不容易主動開口卻讓她沒話接,她嚷嚷:「你看的是地面……地面只會有死蟑螂、螞蟻、口香糖渣、垃圾……」

  「還提供我們站穩的愛。」

  男孩突然的回應,讓羅夏停止了話語──她的困惑加深了。

  她不懂,什麼是「站穩的愛」?

  男孩倚著窗口,依舊看了看地面才抬頭,望著面前困惑甚深的女孩,「妳的腳,是踏在地面吧。」

  「廢話,地心引力啊。」

  「而天空只是給了妳視覺上的豐富、心境上的沉穩。」頓了頓口,他先是有些無神,隨後又微笑,「但最開始是因為有大地,我們才得以駐足仰望。」

  「你到底想暗示什麼?」她不喜歡這樣被賣關子,還得一層層抽絲剝繭。

  但男孩又恢復沉默,並且將沉醉的臉迎回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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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殤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