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這世界,不管男女老少、是人非人,都擁有一項天賦,那便是「幻想」。在幻想的茶會裡,帽商、三月兔、睡鼠等待著,等待眾生心中各自的愛麗絲踏入。

  接著,茶會就會隨著不同的愛麗絲而呈現不同場景,溫馨的、淘氣的、詭譎的、奢靡的……只要愛麗絲們渴望什麼,茶會的主人都可以創造出來。

  他們掌管了全世間的「夢」。

  在茶會中,日曆或時鐘是沒意義的,不過帽商還是習慣性瞥了腕上錶面一眼,永遠停在下午三點整的時刻,「今天天氣真不錯。」對著風和日麗的周遭,他不禁讚嘆。

  畢竟平時總忙著會見愛麗絲,很少時候是跟自己人悠閒喝下午茶;這期間並無愛麗絲探訪的跡象,他們也就圍在最原始的小圓木桌邊,輕鬆享受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三月兔時常這般笑,總共會笑三十七聲,而當牠這般笑,帽商便明白對方要什麼。

  「若嫌我紅茶的糖不夠,你大可直接喚睡鼠幫你。」

  相處再久,帽商實在很難接受牠的笑法。

  「我只是搞不懂每次輪到你泡茶,為何老是少了點甜度,哈。」三月兔笑完,便想叫醒睡鼠,但牠發現坐在椅子上,手是搆不到糖罐的,所以牠將原本下垂的雙耳奮力舉起,伸長,接著敲了敲罐蓋;罐蓋如願地打開了,一支湯匙便盛著糖粉跳出來,很剛好地躍進三月兔的茶杯。

  「呼嚕呼嚕……」

  然後微弱的打呼聲很快隨著罐蓋的關上消逝。

  「牠最近睡太久了。」帽商堪慮地提出想法。稍微嗅著杯中的茶香,他還未急著喝,於是又將杯子擱置桌面。

  三月兔沒有立即回應,牠用短小的手持起湯匙,奮力攪拌茶裡的糖粉,「沒問題的!牠還記得要扔支有糖粉的湯匙給我,哈。」

  但帽商仍覺不妥,「這裡已是夢中夢領域……牠仍在睡……」

  「這裡是永遠的春天啊!有著永遠的幸福!哈!」三月兔聽到後似乎很驚訝,放開湯匙轉而望向帽商,深邃的黑眼珠骨碌碌轉動,「你忘記了?紅后下的詛咒是遍佈茶會之外的,只有待在這裡才有絕對的安逸,哈!」放手同時,那支湯匙仍持續在杯中攪動。

  「上次的愛麗絲最後怎麼了?」

  「說好下午茶時不說公事,哈。」

  帽商沉默半晌。

  好一段時間過去了,飲盡紅茶的三月兔等得不耐煩,便逕自決定品嚐蛋糕。牠是不需要銀叉的,況且牠實在懶地用粗短的手搆東西,通常都是靠牠兩顆大門牙去切蛋糕,並且可以迅速地將剛切好的蛋糕嚥下,享受方式儘管粗魯,自己歡喜就行。

  「老富翁心中的愛麗絲倒也有點本事,還能踏出應允夢的茶會,姑且定論不是所有富翁都無可救藥,哈。」笑了笑,還有幾粒蛋糕渣沾在棕兔的大門牙上。不過帽商的神志已未放在這,盯著茶的波面,若有所思。

  而三月兔持續笑著,「其實你根本不想討論這些事,想講別的事吧?你真正內心的事,哈,」

  有那麼瞬間,棕兔臉上的笑意像是砂糖逝盡,「你真的忘記了,當初我們避開紅后的辛苦,永恆春天的『夢』,是我們好不容易才尋獲的,哈……」

  刹那的苦笑並沒有將帽商從沉思中喚醒,每當帽商思得越沉,身上的綠西裝便逐漸失去盎然,雖未枯黃,卻著實失去生命力。

  而三月兔決定別再庸人自擾,繼而開心地享受下一杯茶;牠沒忘記,牠還得先開糖罐向睡鼠笑三十七聲。

 

 

  到底躲多久了?

  茶會是夢的中繼站,從不順著時間擺佈。

  或許直到哪天匆忙的白兔再次拜訪,他該把時間問個清楚。

  外面,是否有春以外的面容了?

  外面,會有人想向他買一頂帽子?

  會實現與不會實現的夢,這世界都有。

  身為夢的成員,他卻忘記兌現的天賦。

  他明白,當初得罪紅后時,他們三個唯唯諾諾,暗地裡卻在調查如何尋獲真實之春,只因為紅后的暖春,是建築在眾生痛苦之上;她是位酷愛三十七的女皇,每叢玫瑰要有三十七支、隨從要有三十七位、一場曲棍刺猬球要進三十七分、開庭時要一次審判三十七名犯人(她一定會花三十七秒將犯人全判有罪),因此,睡鼠見到她時要向她打三十七次瞌睡、三月兔會朝她笑三十七聲,至於自己則要拿下三十七頂帽子,說三十七種方言作為招呼。

  真是好不容易,老是打呼的睡鼠,誤打誤撞睡出「夢與夢之間的夢」,也因此他們三個躲進當時的夢,亦完成他們當時的理想──

  真實之春。

  縱使「三十七」的習慣仍有殘留,而睡鼠更是變本加厲改成一天要睡三十七小時。

  現在呢?永恆的真實之春,也還是棕兔和灰鼠堅信不疑的,美夢成真吧。

  現在呢……

  從前以及後來,這裡是沒有的,而今,就只能是而今。

  有沒有人想向他買頂帽子?

  儘管是很久很久的後來……

  叮噹噹……叮噹……

  茶會入口的風鈴響了。

  打理好西裝及皮鞋,繫好領結,再將不同顏色的三十七頂帽子疊戴好。

  準備迎接愛麗絲。



arrow
arrow

    秋殤載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