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可可暴走

　　側邊鑲有璀璨鑽石的大理岩桌起碼擺滿上萬支杯，長桌的長無法目測，因為它向著極遠的遠方延伸、延伸，直到視線所能觸及的領域更後，依然未能到底似的。

　　她身處林木之間，卻明白那股芳香不來自樹──點綴林間的葉片全是盎然的翡翠，由地生出的枝幹是晶瑩的琥珀；滿山谷的花綻著五光十色的水晶瓣，有紅的、紫的、橙的、藍的……

　　朝陽的味道，帶有黃金的貴氣，灑滿整座森林。

　　好香。

　　好香啊。

　　「喝杯茶吧。」

　　忽然，一陣不知名的聲音自她身後邀請；女孩倉皇轉身，是一個戴著黑高帽的男子，穿著墨綠筆挺西裝、頸部打著草綠色領結。

　　黑皮鞋似乎時常保養，以至於亮得就像紫黑水晶，但他的出現並非女孩所料。

　　該不該呢？雖然貓兒曾對她說過，只要追到兔子先生就能夠美夢成真，但面對一座猶如寶庫的森林，她開始猶豫。

　　的的確確，這座森林已是她的夢。

　　她該繼續追嗎？

　　「喝杯茶吧。」男子持續地親切邀請，「或者妳想向我買頂帽子？」不過由他淡褐眸子所透露的用意，卻撲朔迷離，讓女孩感到對方只是為了試探罷了。

　　「你是這座森林的主人？」女孩將敵意潛藏在語氣深處──

　　輕輕，試探回去。

　　但對方直搖頭，始終保持微笑，「只是茶會主人之一，我是帽商，妳要買頂帽子嗎？」他這麼問著，卻從頭到尾僅有頭上那頂，「還是妳想先喝茶？」

　　經他這麼一問，女孩忽然覺得口渴，想想拒絕別人也沒什麼好處，「給我杯茶吧。」

　　帽商指向華貴的鑲鑽大理岩桌，擺滿的白瓷茶杯中，並沒有任何一杯有茶。

　　「那裡面沒有茶。」

　　「不然吃片蛋糕吧？」

　　在帽商問完當下，女孩不渴了，但卻餓了。

　　「給我片蛋糕吧。」所以女孩再次要求，同樣地，帽商再次指向桌面，她沒好氣望去──桌面的茶杯竟已全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白瓷碟子以及銀製刀叉。

　　然而沒有一碟上頭放著蛋糕。

　　她有些惱怒。這個人看似和藹可親，其實都是假的吧？不然他怎可以一而再地欺騙她──

　　「不然將你那頂帽子賣給我吧。」女孩忽然想要一頂帽子，她指向帽商頭頂嚷嚷。

　　但是，「這是我唯一的非賣品。」帽商扶正自己頭上的黑帽，懷著歉意，「妳可以挑其他的帽子？其他的，我都賣給妳。」

　　他有病！他是不是有幻想症？他身邊根本沒有第二頂帽子──

　　「有幻想症的，是妳。」似乎能看透人心，帽商彬彬有禮地向女孩點明，「明明森林的主人便是妳。」

　　這可教人樂得發狂──女孩趕緊趴下，想把滿地水晶花卉全摘光；但每當她手一靠近，片片花瓣便隨風蛻成清澈的琉璃斑蝶，朝天空翩然起舞，飛去她搆不到的上邊。

　　原來他很喜歡整人！

　　「算了，你只要說出兔子先生在哪就行。」

　　「妳是指三月兔？是嗎？」

　　「管他的管他的！是兔子先生就可以喇！」她怒不可支，粗魯地朝大理岩桌踢擊──附近的鑽石紛紛變作晶亮瓢蟲，慌張地飛離桌邊。

　　「三月兔坐在長桌最末端的位子，因為太遠，所以我無法與牠共進茶點。」他無奈地垂下肩膀惋惜。

　　不過女孩無須在意對方的感嘆。看向那似無盡頭的長桌最遠處，女孩決定不再理會帽商，連一句再見都沒有便快步離去。

　　直至女孩身影消逝，帽商才緩緩拉開其中一張椅子坐下去。

拿起桌面一支空杯輕啜，紅茶的溫熱頓時流過他的喉嚨，「歡迎下次再次光臨幻想的茶會，愛麗絲。」然後他將帽子拋向草地，想讓頭部透透氣，再拋下一頂、一頂、再一頂……原來共有三十七頂帽子戴在他頭頂，層疊卻看不出應有的厚度，「只是啊，三月兔可不是妳所謂的，兔子先生啊。」

　　得意的笑綻放臉上，帽商在自言自語同時也持起銀叉，朝原本沒有蛋糕的碟子裡切出蛋糕塊，然後優雅品嘗著。